郭沫若诗选

zhangwei

郭沫若（1892-1978），原名郭开贞。他与成仿吾、田寿昌、郁达夫、张资平等人于1921年6月下旬成立创造社，1922年3月15日《创造季刊》问世。出版的诗集有《女神》（1921）、《瓶》（1927）、《前茅》（1928）、《战声》（1938）、《凤凰》（1944）等。其他作品有《棠棣之花》、《屈原》、《虎符》、《高渐离》、《孔雀胆》、《南冠草》、《蔡文姬》、《武则天》等历史剧。年谱和研究资料主要有：《郭沫若学生时代年谱(1892～1923)》（李保均编），《郭沫若年谱》（龚济民、方仁念编），《郭沫若著译书目》(上海图书馆编)，《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稿》（〔日〕中岛碧编），《郭沫若著译系年》（苏川、倪波编），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丛书·郭沫若专集》、《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》、《郭沫若评介目录》（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编）。
* V' H* ]- T9 y+ t/ g) x  x9 S1 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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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 狗

一
8 t1 T$ Q& q  S
( S+ D6 w. {2 |: X3 |3 R9 L/ A我是一条天狗呀！
8 p& t0 h$ R6 X9 [- X" L" O1 [" |2 B我把月来吞了，
我把日来吞了，
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，
我把全宇宙来吞了。
% g: ]  D: W8 `% X" p1 K我便是我了！
4 o# U0 B- O3 P7 d' T4 B5 k2 L
二

2 ]8 A& j. X. m: D! q/ h我是月底光，
我是日底光，
我是一切星球底光，
0 i, d3 H! e6 y0 \! y$ p我是X光线底光，
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！
* o( U% @; R# |8 m
三
* W% ]7 R4 U% U& G5 b
5 b% H. O! x! g9 V( Z4 M1 X( f0 |我飞奔，
4 b% [4 d% T) T( }3 t我狂叫，
我燃烧。
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！
$ [5 T6 y& u+ |7 ~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！
我如电气一样地飞跑！
我飞跑，
: k) b9 D; h# [, x我飞跑，
我飞跑，
  H7 m/ M* `/ i# o我剥我的皮，
我食我的肉，
  F& S$ y! j  S' z% L* s( _0 t我嚼我的血，
  v- E1 f! T) b! J, F  E( I0 e9 v我啮我的心肝，
我在我神经上飞跑，
" ^, q$ ]5 B4 V我在我脊髓上飞跑，
9 V  R8 b4 _5 J# ?: ]1 @我在我脑筋上飞跑。
. v$ L7 y& `+ U4 z3 {
' b3 K! \# A6 f" b) ?. S四

我便是我呀！
' M  m' @0 i) |( i我的我要爆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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炉中煤
; C4 `( u4 [2 _7 r, J8 u——眷念祖国的情绪
% ]* A& k7 O3 Z8 z6 W$ F

3 ^: K* m0 E, }* |; K0 v# d% V一

# r: o& `; b0 B啊，我年青的女郎！
9 `* g5 N$ |; y& g% r9 V$ q我不辜负你的殷勤，
- m- ^! c) p  b0 N( M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。
我为我心爱的人儿
燃到了这般模样！
  {7 a& o( o- ~( z, j  I) K
2 z. F- v' e% a8 q+ `二

啊，我年青的女郎！
+ L3 \8 t4 E$ o; ^' ^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？
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？
要我这黑奴底胸中，
  Y  c9 ^: J" G- V* r! ^才有火一样的心肠。

1 W+ w9 Q+ X- H" [$ v三

啊，我年青的女郎！
! A& ?2 {: q5 k/ E) l, i我想我的前身
原本是有用的栋梁，
我活埋在地底多年，
3 c3 y" j! |& t# q! F, [. q到今朝才得重见天光。

四

8 G  Z% P4 K7 r. V( I- _1 G/ q& X啊，我年青的女郎！
% s/ a# Y2 v. Z0 M# i* T我自从重见天光，
6 |) ~# n- @+ w! Q. Y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，
我为我心爱的人儿
, ^2 P. }4 @1 U- q% F- j% U% v燃到了这般模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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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 安

晨安！常动不息的大海呀！
4 ]1 d" r( [* ^# P6 r( c* [* n晨安！明迷恍惚的旭光呀！
晨安！诗一样涌着的白云呀！
晨安！平匀明直的丝雨呀！诗语呀！
晨安！情热一样燃着的海山呀！
  T7 h& M) i0 U2 }/ F晨安！梳人灵魂的晨风呀！
/ V. E2 m# @% C& m& j5 s晨风呀！你请把我的声音传到四方去吧！
晨安！我年青的祖国呀！
晨安！我新生的同胞呀！
晨安！我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呀！
晨安！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呀！
黄河呀！我望你胸中的冰块早早融化呀！
晨安！万里长城呀！
) k7 m) N2 O' l! j2 D6 [啊啊！雪的旷野呀！
啊啊！我所畏敬的俄罗斯呀！
晨安！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！
晨安！雪的帕米尔呀！
晨安！雪的喜玛拉雅呀！
晨安！Bengal的泰戈尔翁呀！
! o; _3 v% D  g]晨安！自然学园里的学友们呀！
, B" ^- @! W* Z* N' X4 Y晨安！恒河呀！恒河里面流泻着的灵光呀！
8 a3 S( m+ q, _: @- D  ]晨安！印度洋呀！红海呀！苏彝士的运河呀！
晨安！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呀！
啊啊！你在一个炸弹上飞行着的D′annunzio呀！
晨安！你坐在Pantheon前面的“沉思者”呀！
晨安！半工半读团的学友们呀！
' J8 g$ C. [7 J4 B4 r6 o: l晨安！比利时呀！比利时的遗民呀！
晨安！爱尔兰呀！爱尔兰的诗人呀！
啊啊！大西洋呀！ 晨安！大西洋呀！
晨安！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呀！
  `- d' _0 a  E2 _" \+ Z% n晨安！华盛顿的墓呀！林肯的墓呀！Whitman的墓呀！
啊啊！惠特曼呀！惠特曼呀！太平洋一样的惠特曼呀！
; r! r7 a1 _; k" M; B啊啊！太平洋呀！ 晨安！太平洋呀！太平洋上的诸岛呀！
太平洋上的扶桑呀！ 扶桑呀！扶桑呀！
# a! x% }% X! S* d还在梦里裹着的扶桑呀！ 醒呀！Mesame呀！
快来享受这千载一时的晨光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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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  l  L6 v. V: E3 K* {: v天已黎明了，
你把你怀中的儿来摇醒，
5 @4 M- p! |* g我现在正在你背上匍行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1 l% a/ i% G0 S0 j1 _我背负着我在这乐园中逍遥。
你还在那海洋里面，
奏出些音乐来，安慰我的灵魂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( [1 ^0 _- a6 i% c- ]1 M我过去，现在，未来，
( b$ U" ^; @+ v食的是你，衣的是你，住的是你，
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？
4 d1 X' E) ~% |% O2 y" a9 g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: p) C* C& B* O8 G, j; K
9 J' g- ]9 o9 s5 u从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处，
我要常在这开旷的空气里面，
( k  F" L0 Q+ K/ l& B: O% o对于你，表示我的孝心。
% L. a- B+ a" U$ r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，
那田地里的农人，
他们是全人类的保姆，
你是时常地爱顾他们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/ c5 e" |* v( \9 s
; T0 W" E+ r: Q+ ~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，
( f4 n, w" `: a8 Z: @7 k- U那炭坑里的工人，
他们是全人类的Prometheus，
" X2 s! m$ N% x- P- l& w' p1 z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  s% E1 D6 p5 a
5 S3 [2 v7 L+ q我想除了农工而外，
; W) Y9 I8 \& M9 V; _一切的人都是不肖的儿孙，
我也是你不肖的子孙。
* K! }& C; x& \4 K; ~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2 O0 o5 K) d2 Z* b+ e4 q
1 @) T4 S1 M0 Y- L4 u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，
我的同胞，你的儿孙，
0 b" I2 R5 w2 ^& L他们自由地，自主地，
- A. n4 c! `- _1 r" b  ]随分地，健康地，
" F8 r$ r% f4 |7 a享受着他们的赋生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3 u; p9 @# ~% u. ]" G' ]5 K+ M我羡慕那一切的动物，
尤其是蚯蚓——
我只不羡慕那空中的飞鸟：
; z* ~' a. L7 D/ B+ [6 h5 A/ A他们离了你要在空中飞行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" z) D* p1 _$ E. N$ [* c- A我不愿在空中飞行，
我也不愿坐车，乘马，著袜，穿鞋，
我只愿赤裸着我的双脚，
永远和你相亲。
3 Y5 _6 T% g8 n# S3 t& S. z0 C0 ^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9 b6 m# o0 K4 p. s3 W) t你是我实有性的证人，
# f$ f& t# h9 Y, m; b& y6 X( A我不相信你只是个梦幻泡影，
我不相信我只是个妄执无明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. @8 N9 n5 g3 L, H- U# C
1 d2 Q6 |5 j$ [  q我们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，
0 D' M9 w7 s" I" h, C  ^! s# M我不相信那缥缈的天上，
还有位什么父亲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我想宇宙中的一切的现象，
- c3 \5 s) \' [( m% X都是你的化身：
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，
, L5 G; Q% l, ~$ a$ t7 M' M' c+ P, _; L! z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。
7 W' F" _# @9 ^9 J" z1 j9 @4 A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  d% n7 E4 D4 I# t
我想那缥缈的天球，
只不过是你化妆的明镜，
那昼间的太阳，夜间的太阴，
# h+ n+ Z5 O* E$ g1 j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。
5 j6 R, }1 x5 O2 e# B& s7 x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/ ?& e! _8 G. |3 _" T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，
只不过是我们生物的眼球的虚影；
我只相信你是实有性的证明。
3 n  p: P# A  I9 s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- }: s: X% g4 n/ K
  V% j# e0 E" J% ]& |已往的我，只是个知识未开的婴孩，
我只知道贪受着你的深恩，
, w/ v: G; ^0 M4 ?2 c9 }8 m/ i我不知道你的深恩，不知道报答你的深恩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- u0 i* j8 Y5 L, a; t& C$ p从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，
, H$ k  V# A% J: S" G* t我饮一杯水，
/ i; s) p( A# `3 }% J8 G' ^7 d我知道那是你的乳，我的生命羹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我听着一切的声音言笑，
  v7 r; h7 g# I* ?8 a6 k! b我知道那是你的歌，
特为安慰我的灵魂。
, ~2 y! P' G* {. y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动，
4 v  J& A9 @2 C0 i% S! s8 J5 D我知道那是你的舞，
特为安慰我的灵魂。
( U* n/ G9 i, T0 u8 b2 J2 f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7 v' y  q: f) X9 `9 f/ z! t- J# l我感觉着一切的芬芳彩色，
9 w" X' s/ z3 J0 y, M( O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赠品，
特为安慰我的灵魂。
, Q, a# l5 a( T* b5 s5 }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' |& L  ~  d) M8 f0 V+ \9 ~
# u& V) i( ]: c: k6 ~我的灵魂便是你的灵魂，
我要强健我的灵魂来，
报答你的深恩。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5 B% [+ a! M% F7 u( e  S
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，
7 n' J3 W8 ]* ]我知道你爱我你还要劳我，
& v! ^) j+ @3 E0 y我要学着你劳动，永久不停！
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9 F* C6 j3 F) _$ l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，
我要把自己的血液来
! G* `- W. p, v, Y& [* }养我自己，养我兄弟姐妹们。
# U, ~/ }  z+ L& Z地球，我的母亲！

( S: l# C6 Z7 w7 v, u& _, k5 k那天上的太阳——你镜中的影，
正在天空中大放光明，
从今后我也要把我内在的光明来照照四表纵横。

---

太阳礼赞

" j+ Z: L" ~, X0 y
3 i$ @/ u) g2 m" u! o$ P% x青沈沈的大海，波涛汹涌着，潮向东方。
光芒万丈地，将要出现了哟——新生的太阳！
天海中的云岛都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！
我恨不得，把我眼前的障碍一概划平！
出现了哟！出现了哟！耿晶晶地白灼的圆光！
从我两眸中有无限道的金丝向着太阳飞放。
. e5 S# B4 R( _9 ^7 R- |1 v太阳哟！我背立在大海边头紧觑着你。
* v6 N. w3 |2 L太阳哟！你不把我照得个通明，我不回去！
: y: ]! ^, n" X- h太阳哟！你请永远照在我的面前，不使退转！
太阳哟！我眼光背开了你时，四面都是黑暗！
7 U' h; Y3 ]/ h- [太阳哟！你请把我全部的生命照成道鲜红的血流！
太阳哟！你请把我全部的诗歌照成些金色的浮沤！
太阳哟！我心海中的云岛也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了！
太阳哟！你请永远倾听着，倾听着，我心海中的怒涛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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霁月

3 q9 e0 T! i; ^  S
淡淡地，幽光
4 T/ |9 w  t9 M; l浸洗着海上的森林。
, d  L0 e* }9 P8 h/ \森林中寥寂深深，
& g3 k+ J- P9 ~7 B还滴着黄昏时分的新雨。
$ X. E. \' _: p. }- |云母面就了般的白杨行道
# k; r* x/ z0 _- V4 G$ ^坦坦地在我面前导引，
$ e  m1 E! }* R# J: r6 Y, T4 w引我向沉默的海边徐行。
7 }. g" J) P  v" {! m一阵阵的暗香和我亲吻。
, \9 w8 `( _. \. _% E' N5 Q我身上觉着轻寒，
8 R/ y! V5 O# t" [4 L; T: R+ ?你偏那样地云衣重裹，
你团鸾无缺的明月哟，
请借件缟素的衣裳给我。
我眼中莫有睡眠，
你偏那样地雾帷深锁。
8 g1 v  R: }2 E你渊默无声的银海哟，
请提起你幽渺的波音和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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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上的街市

. n- H( N+ ]% M) Q$ Z) J& h+ u远远的街灯明了，
" A1 v: V9 {, w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。
天上的明星现了，
; Y7 c" u8 w2 k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。
8 H1 \3 o( |+ \+ ~! J$ d  F. b
) \8 k; v* \5 g6 `* I/ s0 y# [我想那缥渺的空中，
4 A8 I0 q' a% O' m( y% ^6 @定然有美丽的街市。
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，
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。
% `% J9 B) e5 f8 `
: i4 U9 ]( r* ~( ~你看，那浅浅的天河，
定然是不甚宽广。
我想那隔河的牛女，
3 Z' N1 a$ ?' E. p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。
& `7 j! t$ m# `* E
我想他们此刻，
1 ?" B4 i" D7 Z. y6 ]* C定然在天街闲游。
不信，请看那朵流星。
2 C8 w% a. t& A& {" E$ ~那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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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 驼

6 N+ [; a5 x5 Y% O' Z
骆驼，你沙漠的船，
5 b' F) @' B6 Z3 m7 W, b你，有生命的山！
# o0 S. {. F/ A* H0 A& ]在黑暗中，
你昂头天外，
导引着旅行者
走向黎明的地平线。

暴风雨来时，
4 N0 ^) S9 n4 e( H9 ^旅行者
- S( @) T  |4 b, l紧紧依靠着你，
渡过了艰难。
3 n; j/ N+ q/ d高贵的赠品呵，
! `0 X4 i1 p$ O生命和信念，
忘不了的温暖。

春风吹醒了绿洲，
8 R3 p1 Z2 h. Y- S  O% k9 N贝拉树垂着甘果，
到处是草茵和醴泉。
; t5 r# ]% k% l优美的梦，
. d- e& ^. Y; E9 N$ \+ |& I象粉蝶翩跹，
看到无边的漠地
化为了良田。

7 B2 n% [4 ?3 ~! H  d+ j, @3 ^- r. }; v. `看呵，璀璨的火云已在天际弥漫，
& P( ^7 T6 ?; e+ b6 c- a% V4 I( n# ]长征不会有
/ q$ D8 S$ B2 \$ |歇脚的一天，
纵使走到天尽头，
! `* `0 x9 w  E; _, a天外也还有乐园。
9 T# g7 `) M" C: d
* [+ }/ o! E7 g3 ^6 h7 s骆驼，你星际火箭，
6 Z6 N* {! O  _9 E你，有生命的导弹！
& F8 F0 O# E! y你给予了旅行者
以天样的大胆。
/ a, S' O& B6 B- `' Y# V, `你请导引着向前，
/ F) p' s+ D, b6 O' c永远，永远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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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凰涅槃
( ~- [* W0 F! S! B
' \7 e! R* e. `7 H# U
# k0 \, m" q7 J8 Z, u6 [* {* q天方国古有神鸟名“菲尼克司”(Phoenix)， 满五百岁后，集香木自焚，
复从死灰中更生，鲜美异常，不再死。
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；雄为凤，雌为凰。
《孔演图》云：“凤凰火精，生丹穴。”
《广雅》云：“凤凰……雄鸣曰即即，雌鸣曰足足。”

4 U2 }( g! n5 a/ a序曲

除夕将近的空中，
% d1 R8 f/ \# Y( b/ i) s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，
( `: _# t6 Y$ H# Y; T2 r# q1 z5 F8 s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，
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，
, W: ?+ M; [# n8 b* p/ l/ z飞来在丹穴山上。

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，
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，
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，
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，
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。

0 M1 i# p! x0 i' O  ^: s天色昏黄了，
香木集高了，
, t3 K) u* q+ i) J凤已飞倦了，
# O) N7 U/ m9 s/ [凰已飞倦了，
他们的死期将近了。
( `" E# R: w/ S! p
凤啄香木，
一星星的火点迸飞。
凰扇火星，
* l4 T6 o3 q; G3 V一缕缕的香烟上腾。
1 \* {! W  r/ k# V5 ?2 X
凤又啄，
) v- b$ v' ]' D2 w8 D) Y凰又扇，
9 y3 ]0 b8 F8 c' P# j' ~" D山上的香烟弥散，
' t% Q- m5 h! Y- R3 R; {山上的火光弥满。

4 V! f5 i" m0 v3 v! p1 D) F+ ?夜色已深了，
香木已燃了，
凤已啄倦了，
凰已扇倦了，
他们的死期已近了。

% g0 s( ^$ f: p& N9 s3 n. ^啊啊！
( q. C4 Q) `: X! y' k( z+ K2 C  l, G哀哀的凤凰！
) F4 o$ R$ ^3 Y4 u1 K3 k8 S* h/ x凤起舞，低昂！
: Y1 r' f# K9 O+ q凰唱歌，悲壮！
+ x0 Q1 r9 e9 {+ }8 q4 c0 G凤又舞，
! N9 S, c; E! C凰又唱，
, E+ Z- E: |% ?' m( b一群的凡鸟，
: U' Y$ T5 ~9 Q+ J( i4 T1 c自天外飞来观葬。
0 `" m$ X' u2 @5 I5 u! ?
' a/ q1 }: j/ A1 @6 l
6 d2 }1 V( I' d$ n: q7 |- U. D
3 t4 _; F' o& k! m3 q8 U: [3 b凤歌

, A/ T5 ^1 A1 g6 X* z即即！即即！即即！
即即！即即！即即！
0 _  k1 }) p: D; L茫茫的宇宙，冷酷如铁！
4 E2 ]2 ?+ A' g7 O2 d( p茫茫的宇宙，黑暗如漆！
" i" T( _) W5 ?: |. H8 g茫茫的宇宙，腥秽如血！

宇宙呀，宇宙，
你为什么存在？
1 p: k1 S3 L6 T4 n) E( E你自从哪里来？
你坐在哪里在？
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？
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？
; I2 B1 }* T7 k& d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，
那拥抱着你的空间
! h7 k' g  X" }$ b他从哪里来？
' Z  N" I+ y6 T& g/ l5 M. M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？
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？
( ^( B- U1 r& l8 K& ~6 o3 n! M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？
2 G, A+ X/ G( b& Z4 G1 u, Y
昂头我问天，
8 o, C/ p: k, j天徒矜高，莫有点儿知识。
低头我问地，
' [. L2 r2 g1 Z3 z' ~7 Z  _. S% @地已死了，莫有点儿呼吸。
9 d8 ?  P( U" d. c- ^) ]( d伸头我问海，
8 `+ j4 f7 ^3 Q% i' R' k% ^4 j海正扬声而鸣（口邑）。

( H0 f5 D+ |6 Y2 `% I啊啊！
生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，
5 b; |9 F( R, x1 v- S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！
宇宙呀，宇宙，
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：
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！
# [: ^8 u6 Y$ l3 E: Q" e3 K0 K莫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！
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！
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！
你到底为什么存在？
我们飞向西方，
西方同是一座屠场。
$ x, X8 q4 ~8 W6 P" p5 d: m我们飞向东方，
东方同是一座囚牢。
我们飞向南方，
南方同是一座坟墓。
+ e/ D2 Z3 j' W( p0 ]. F0 X% s我们飞向北方，
' R: h" D- a) C北方同是一座地狱。
7 K3 {8 c& B: d& B: J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，
只好学着海洋哀哭。


' ^* D7 S0 T2 u$ m# b* W! G' R
凰歌
& G4 ~* ?$ y( ?  d0 P+ M0 K& k1 W( [
足足！足足！足足！
! Q- L& [+ W! X/ `- i% q$ }2 q: f足足！足足！足足！
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。
& o6 ~. L  J( k五百年来的眼泪淋漓如烛。
流不尽的眼泪，
洗不净的污浊，
* P1 x. U# F. K5 ?" F浇不熄的情炎，
8 Q( q3 M- R6 S7 E  h荡不去的羞辱，
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到底要向哪儿安宿？
% ?7 o3 E- M4 |9 h" }
啊啊！
+ m# K: [6 @% `- j+ n+ G* u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，
左也是漶漫，
% F" `2 ~% n( R5 R3 k& }右也是漶漫，
前不见灯台，
后不见海岸，
7 q0 U! e! r, a, E% z3 I: X! n8 ~5 f5 v帆已破，
8 N$ W& t0 r  Q3 p$ d樯已断，
楫已漂流，
柁已腐烂，
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，
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，
; T# B1 I0 G$ B$ G& p) x
1 J8 ^' W7 C* p  ?4 n% j啊啊！
7 n' \; _9 ^( z! W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- M  O/ l) Z% _+ o& Z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，
7 L) Q+ K; c+ F" e  b5 b3 \前也是睡眠，
' w. H: |2 U7 j5 Z8 `. S* U后也是睡眠，
) \5 T# }7 q+ l8 v; u, T来得如飘风，
2 Z, }  X0 f: v  F. o9 o去得如轻烟，
8 Q" [! {6 n' r" r3 ~& ?来如风，
/ a9 F4 k# c/ s3 A. L. B去如烟，
眠在后，
1 l( F" r3 M0 H4 k1 S睡在前，
6 b- g( P: l! g7 V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得
. {9 q- U5 C! ^  E一刹那的风烟。
9 K1 B7 N! }0 e) P
0 h6 N5 j$ p: b- _7 z啊啊！
有什么意思？
, y5 G" X7 f" |有什么意思？
2 `3 t8 m* A, Z" L  \8 m痴！痴！痴！
* f8 j% }/ ^) P; Q  g  {0 c8 Q: M只剩些悲哀，烦恼，寂寥，衰败，
; F1 F6 N! P6 u+ U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，
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。
3 w/ f) j8 X, H( h9 k+ r% Z  U/ }& W
# X7 C  h/ k, f6 L* [. N; h2 U啊啊！
我们年轻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？
我们年轻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？
9 P2 l3 [: v8 {( r! H我们年轻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？
我们年轻时候的欢哀哪儿去了？
去了！去了！去了！
8 y. n8 ]+ v3 A7 h2 d一切都已去了，
一切都要去了。
( t* p7 A% q% t  i. X我们也要去了，
9 o* H5 H6 @5 o( f/ \. l  O6 i你们也要去了。
) g3 ]: x# n2 v悲哀呀！烦恼呀！寂寥呀！衰败呀！



3 b, P) S6 N+ [# ~凤凰同歌
; V6 N4 i9 J, }/ T9 q
1 ~0 A% J6 j( \: V# ]  f& x, O啊啊！
火光熊熊了。
) v9 k# ]. R- U- W; e香气蓬蓬了。
  N, c" Z8 q4 j( E/ M1 Y, e" i时期已到了。
% t7 |0 t& W9 y( o$ ]2 K, N4 u死期已到了。
身外的一切！
身内的一切！
一切的一切！
请了！请了！
% w9 Q' T) n* X% H7 q; n4 L, [


- `  E& [. w+ o; c& W8 S0 ]群鸟歌

岩鹰：
! S6 g* L1 I2 X; V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( \; x3 d3 }. F# ?& B' t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# |4 s4 B0 o' c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从今后该我为空界的霸王！
% r* O; e, [# a0 E  n# c- H
孔雀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( s4 ^7 G* z* o* F' K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' N' E7 T6 {" h+ f: }! H8 Y9 ?  D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！

, F3 v) U  }& k' z- y9 |（氐鸟）枭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) |7 x: N) W  m1 C* @; j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4 i5 }0 |* u, f4 G' G( r7 u哦！是哪儿来的鼠肉的馨香？
6 h/ l& E  O' W1 I; G
家鸽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！
% C* G8 i$ i" D- p: i. B
4 D! [5 j: b: p  E5 E1 c6 U1 y- `鹦鹉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, E- u$ j0 `: C' `! a% S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+ s1 e' l7 D1 D# [! p9 D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！
1 s, }6 P+ s3 K8 q; v, z* i
. x/ d. @8 c: f2 |3 {* f4 p白鹤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7 y6 X: R, @, {* P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  Y. @4 ^( ]6 s# L# l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/ E( C1 S/ t3 |, y6 Y3 G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！
2 t, O# B2 v  a, Z7 e: f! `! h6 D" i
! V" I) q! _1 c; k+ s4 g

凤凰更生歌
9 B: _- w; G% \4 [) r$ p" V
! t, m9 M! C0 U; J9 g鸡鸣
9 \+ p9 o! z1 I6 Z7 N; Y听潮涨了，
2 T3 t  C. X/ w1 n" k1 W9 I听潮涨了，
9 Y% b# h. s+ A- n* i死了的光明更生了。
7 r1 P5 r6 {5 [- u9 H
" K  G" e+ }" N' y4 T春潮涨了，
7 p+ i! a! n, g/ \; w/ S春潮涨了，
! [; H4 a8 W; A. p死了的宇宙更生了。
* G3 Z. Q6 K4 H* e$ a( K/ X- P: t
# s- b5 Y5 X# u生潮涨了，
生潮涨了，
, a, h! p5 x4 B7 c4 ~" b死了的凤凰更生了。
1 w, {) {) Q7 V0 n( ]9 V
; L4 N/ b0 [* `: k5 F+ R凤凰和鸣
& ^4 `! J1 Q9 e. J6 q; P( ^- p5 V我们更生了，
) Z0 f1 v$ J# U! L  P! c& p+ S我们更生了。
一切的一，更生了。
4 p* l1 }9 x0 L1 x一的一切，更生了。
1 {- D$ w& P% y. w& N8 |我们便是他，他们便是我，
9 V. ?- G) X  D5 f5 s6 H我中也有你，你中也有我。
; y6 V$ {' t$ c7 V我便是你，
你便是我。
火便是凰。
0 G7 _" ]4 b. O凤便是火。
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
+ `( g: n3 U3 M2 k& e我们新鲜，我们净朗，
' y, ]% Z* C/ B9 G我们华美，我们芬芳，
一切的一，芬芳。
  Q% z; ]$ y' d  d3 y一的一切，芬芳。
芬芳便是你，芬芳便是我。
芬芳便是他，芬芳便是火。
火便是你。
火便是我。
8 ^+ |8 Z0 H  A: d6 A' N/ r8 f火便是他。
: }7 Z% H# ^( A. T1 \' ?% x火便是火。
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. y  H8 V9 d3 `
我们热诚，我们挚爱。
8 W* T" a% O! L8 K! p我们欢乐，我们和谐。
一切的一，和谐。
0 V$ P+ f4 s/ {一的一切，和谐。
4 e' _) ]& i* J) I和谐便是你，和谐便是我。
* @5 t& S0 b# z5 H+ u* y% x和谐便是他，和谐便是火。
火便是你。
' Y* F/ D4 T2 b) T+ h! Q) h火便是我。
4 ?7 U1 Q& k8 }5 z+ U( Z# A$ m火便是他。
& p. t3 U/ N  \* s& {" n0 V( [火便是火。
) j; n5 Z! P/ a. X% C+ k3 Z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4 m# g: Z0 a9 g# B# S6 H" T
# V/ v  E; y( i9 i! [4 i7 P* }我们生动，我们自由。
我们雄浑，我们悠久。
一切的一，悠久。
/ ~7 _4 a1 t4 ?  P一的一切，悠久。
& f# q( q/ R/ z  h% _悠久便是你，悠久便是我。
悠久便是他，悠久便是火。
火便是你。
2 Y: l$ Q4 w% e# U( \2 e; B3 Z火便是我。
火便是他。
火便是火。
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
我们欢唱，我们翱翔。
我们翱翔，我们欢唱。
4 D0 W+ n. \7 O  n9 F' H一切的一，常在欢唱。
" B- ]% T) B% Z) c2 f% a! t2 @一的一切，常在欢唱。
是你在欢唱？是我在欢唱？
是他在欢唱？是火在欢唱？
欢唱在欢唱！
6 W5 ~& E! ]- @$ U5 P5 Z1 o- ~欢唱在欢唱！
只有欢唱！
  M" w' p  Z4 b& p: t只有欢唱！
欢唱！
欢唱！
欢唱！
; t# I7 o. Q7 `( w* w" f
/ H$ q, M, I' Z' D; s: B* r$ r* |
0 q1 C+ p: Y& |3 Q7 [1920年1月20日初稿
1928年1月3日改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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