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广田诗选

zhangwei

李广田（1906-1968），汉园三诗人之一，出版的诗集有《汉园集》、《春城集》（1958）、《李广田诗选》（1982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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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灯

是中年人重温的友情呢，
还是垂暮者偶然的忆恋？
+ _' z2 B/ l0 r轻轻地，我想去一吻那灯球了。

灰白的，淡黄的秋夜的灯，
是谁的和平的笑脸呢？
不说话，我认你是我的老相识。

叮，叮，一个金甲虫在灯上吻，
寂然地，他跌醉在灯下了：
! T5 S. L# ?; e  I一个温柔的最后的梦的开始。

静夜的秋灯是温暖的，
在孤寂中，我却是有一点寒冷。
咫尺的灯，觉得是遥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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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
1 |$ A7 U2 }! D0 v6 K

偶尔投在我的窗前的
7 X( O! X  c7 n& o是九年前的你的面影吗？
我的绿纱窗是褪成了苍白的，
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。
7 r4 j; {, L: v% U8 {
, P. K1 Q% N: q% K' [4 [随微飔和落叶的窸窣而来的
还是九年前的你那秋天的哀怨吗？
3 X9 C4 L3 h- c! e/ R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
5 w5 X3 B& p9 T1 y8 B2 z& w: \种下了今日的烦忧草，青青的。

1 C9 i) y4 V* K/ p1 ~$ i) U/ K你是正在旅行中的一只候鸟，
偶尔的，过访了我这座秋的园林，
（如今，我成了一座秋的园林）
毫无顾惜地，你又自遥远了。
) R! c/ g; y- x
4 ^, [; ^( R4 z  s遥远了，远到不可知的天边，
" L, f. y; n6 F4 L& w6 u你去寻，寻另一座春的园林吗？
我则独对了苍白的窗纱，而沉默，
怅望向窗外：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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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" p( [; }( x- l1 W5 K流星
0 v7 H) k3 x! Z) k! J9 v. F+ y

- U5 g. n& x& w0 F- ?' p4 V一颗流星，坠落了，
2 Q, R) u& ~6 `2 N% I  Q随着坠落的
8 m. c& H4 K! B. Q有清泪。
( [( ?' S' K+ ^/ P
# z; t7 B- u% t; l0 q& J( y+ ~想一个鸣蛙的夏夜，
在古老的乡村，
$ A. k) |; D( \谁为你，流星正飞时，
: @6 O. j! m& k7 k以辫发的青缨作结，
8 k  W8 {6 o4 S2 m& {, c说要系航海的明珠
作永好的投赠。
: I, j+ U8 f# h6 L/ ]- ^1 e
想一些辽远的日子，
辽远的，
3 l9 j8 N6 R+ W( _, |( K% u2 }9 C沙上的足音……

, `3 A6 S" X' u; T/ {泪落在夜里了，
' V3 V8 K. X$ \+ o  K+ w7 B象星陨，坠入林荫
; [; Y* C7 m5 w3 {5 |% q  T古潭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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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的味

1 d7 p  \- l! h' ]谁曾嗅到了秋的味，
坐在破幔子的窗下，
  c, [0 k7 A9 h0 A( @, n; ]从远方的池沼里，
水滨腐了的落叶的——
从深深的森林里，
9 g+ o* L0 @* r, |" O$ x枯枝上熟了的木莓的——
( p! [& a9 H: v& [被凉风送来了
6 R: \! }* U- i0 h7 a$ L- [秋的气息？
. f: G% F- m$ [( x7 `& f这气息
把我的旧梦醺醒了，
梦是这样迷离的，
象此刻的秋云似——
  n( @+ c: R5 k/ H从窗上望出，
# G! M2 s( v8 J( D( N被西风吹来，
! v& d- e) L8 H4 z2 z" ]/ i又被风吹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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唢呐
6 A- x8 F: a' U

卖鼠戏的人又走过了，
唔啦啦地吹着唢呐，
' U  R% k; g5 @* u5 H" u  K. s6 v在肩上负着他小小的舞台。
* H7 m! S3 o2 B- K2 l& ?我看见
( H5 r, u, ]2 W2 K, D3 G远远的一个失了躯体的影子，
' {! e1 ^. u& N啼泣在长街，
作最后的徘徊。
' p' }2 \  o$ f6 z4 X4 ?4 T9 a今天是一个寂寞的日子，
7 d( ~7 q& V& p连落叶的声息也没有了。
* v" K% j% n& j6 Y愈远，愈远，
只听到唢呐还在唔啦啦地，
我是沉入在苍白的梦里，
! j! b. V& S$ _哑了的音乐似
7 ?" ?; ~& M. ^- L# S4 j停息在荒凉的琴弦上，
# Z3 T5 O8 O, \9 Q; s象火光样睡眠，
2 t. q, j: r/ Z4 }; ]# \4 ^9 F当火焰死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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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的种子

( L5 Q" o% h0 d  v, R& L把一粒笑的种子
深深地种在心底，
纵是块忧郁的土地，
2 g4 T  Y" `5 E' O  h: d7 R1 U' T% n也滋长了这一粒种子。

笑的种子发了芽，
6 ]5 k- n& O6 |笑的种子又开了花，
花开在颤着的树叶里，
5 q6 I) s; E  g2 n  c) V/ R也开在道旁的浅草里。

尖塔的十字架上
1 @# Z5 X8 M& J3 ?! m) r% e) r; p开着笑的花，
飘在天空的白云里
/ I. n9 \% @( s2 R+ t/ p: _3 R9 `也开着笑的花。
) _$ \% ?1 q  e1 @3 x& u! x
% L( h- g. }0 k0 ^7 Q播种者现在何所呢，
% M1 K- f$ z% A; P' z* T, E: y5 m7 ^那个流浪的小孩子？
永记得你那偶然的笑，
: L& q; _+ z$ U1 y% n3 ~4 f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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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{  P8 P  L9 ^/ y地之子
1 [2 h: m, g& y2 G5 c4 l. A! F3 G6 p

% M1 H% H* g  I! x我是生自土中，
) i% H  Y5 o3 s1 }0 q% Y来自田间的，
这大地，我的母亲，
我对她有着作为人子的深情。
我爱着这地面上的沙壤，湿软软的，
) F  Y/ i9 D0 A, i7 @" |5 l( Y% ~我的襁褓；
更爱着绿绒绒的田禾，野草，
4 j! Q7 b8 P2 q  b保姆的怀抱。
) b8 d. L: T; m" v我愿安息在这土地上，
% Y' w' n$ U9 J; O在这人类的田野里生长，
) M) u1 j6 W! N生长又死亡。
- X. o9 O3 ]( h
  p8 b: b3 F+ a9 ^, p我在地上，
昂了首，望着天上。
望着白的云，
彩色的虹，
4 R: S5 V' m& x( G5 @+ q  ^也望着碧蓝的晴空。
但我的脚却永踏着土地，
& U+ K- k8 |0 ?# ?我永嗅着人间的土的气息。
我无心于住在天国里，
. H5 T* X+ g, P% o) o7 Z因为住在天国时，
便失去了天国，
* Q' [6 e# G/ s2 Q5 K" N且失掉了我的母亲，这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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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的歌者

躲在幽暗的墙角，
在草丛里，
) q, a& ]8 f: H5 m8 i3 D3 \抱着小小的瑶琴，
弹奏着黄昏曲的，
是秋天的歌者。

这歌子我久已听过，
+ y& E5 b% {8 o( P0 R今番听了，
却这般异样，
" v3 K- \6 n4 G% t莫不是“人”也到了秋天吗！
你的曲子使我沉思。

& A$ q1 U- g: z/ _趁斜风细雨时节，
* c& n. S# ]0 N4 j( {& i, R且把你的琴弦弄紧，
尽兴地弹唱吧。
4 C! T9 J- Z7 ?当你葬身枯叶时，
世界便觉得寂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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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H' \  b% }# ]6 z: E- [& W灯下
0 J/ w0 c4 i; H' @! I! e

; e5 H3 `- x6 b. Q' P+ T* l望青山而垂泪，
. c+ w' Z$ j1 x- a) @可惜已是岁晚了，
大漠中有倦行的骆驼
6 o" h3 O* W+ H) z: \哀咽，空想象潭影而昂首。

乃自慰于一壁灯光之温柔，
7 A0 J3 g( W8 Y6 `" q, r. r% }' ]要求卜于一册古老的卷帙，
# J1 e7 k1 |: j- d% R, N想有人在远海的岛上
伫立，正仰叹一天星斗。

* g2 f1 ~9 n+ \$ _; u- ]! U