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平伯诗选

zhangwei

忆（选三）
' P/ q% T8 |' E9 L

& @6 E' \2 e9 Z  _7 P1 d
. \1 K9 K7 |, H+ r& k2 H一
3 E) w" G% h- b' }/ |% R& k
有了两个橘子，
& h: V* x. r7 N: x# D  L, g一个是我底，
一个是我姊姊底。
% |* A2 ?$ c6 y$ e
把有麻子的给了我，
/ d- w7 Y4 o; t  H- W把光脸的她自己有了。
3 a6 s4 W0 O* @. T' k8 M
“弟弟，你底好，
绣花的呢。”

真不错！
好橘子，我吃了你罢。
真正是个好橘子啊！
9 g; J- o2 y2 @' h' s" ]: ~3 y
十一
3 x& [3 Z/ p2 _$ W$ H
& f, k' F- r; M6 W' ]$ Z9 \爸爸有个顶大的斗蓬。
天冷了，它张着大口欢迎我们进去。

- D9 M0 K: b* u9 E* W# W0 T( o谁都不知道我们在那里，
7 r1 X. ^5 r( H  B5 r; e/ s他们永找不着这样一个好地方。

斗蓬裹得漆黑的，
又在爸爸底腋窝下，
我们格格的好笑：
“爸爸真个好，
怎么会有这个又暖又大的斗蓬呢？”
) I! S/ ~0 {: }
十七
0 X2 T4 X* Y  _
离家的燕子，
  I. b  u3 P" [; j9 X在初夏一个薄晚上，
7 W6 u- K8 ]$ J# t" T" Q随轻寒的风色，
懒懒的飞向北方海滨来了。

% K0 u) _3 K6 Y6 F) {双双尾底蹁跹，
2 K) S: X! O- o. n# x* G渐渐退去了江南绿，
老向风尘间，
. M, c3 A6 _2 k1 a) [7 o这样的，剪啊，剪啊。
) e1 u+ T5 }+ ~: G- j8 S
重来江南日，
可怜只有脚上的尘土和它同来了，
3 d# X# j5 @3 k: M2 [还是这样的，剪啊，剪啊。

---

, e# M  T; D, q冬夜之公园

& q3 P% E/ O* w  J. c
“哑！哑！哑！”
" D) \& F* T/ S: N" g队队的归鸦，相和相答。
$ K7 ~$ C5 a$ g: e2 N淡茫茫的冷月，
3 L# N5 R- z/ ]( Y: w9 R$ [衬着那翠迭迭的浓林，
越显得枝柯老态如画。
0 M& m9 x7 B. [; n8 u* m
: \1 S$ l9 j+ y" \两行柏树，夹着蜿蜒石路，
竟不见半个人影。
0 F& U9 |: |  `2 M) Y. A抬头看月色，
/ q1 F& f. `: d( f0 R4 z/ |9 b& A$ N  P似烟似雾朦胧的罩着。
远近几星灯火，
" [  q7 q. a  \- S- n( X忽黄忽白不定的闪烁：——
2 n, b' V! T5 C' Z! R* Q5 D  m格外觉得清冷。

鸦都睡了；满园悄悄无声。
% K  O( y) i  v6 x7 `# t惟有一个突地里惊醒，
这枝飞到那枝，
9 {: j2 t( c, p  W/ u5 ]) d$ R不止为甚的叫得这般凄紧？
1 ^9 U( ?8 M5 q2 W9 A& q8 ~听它仿佛说道，
% K' W9 m1 B- t; b5 {* Z“归呀！归呀！”

---

; K! ]. F* k8 E: J5 q+ E晚风

晚风在湖上，
" ^) \" L4 L- R0 x% }: a无端吹动灰絮的云团，
! o" q8 Q2 Y% x+ }0 U, i又送来一缕笛声，几声弦索。
4 ?  ^; d% C0 b4 Y7 v一个宛转地话到清愁，
5 O6 C% p2 d7 N* [" v: ~; Y一个掩抑地诉来幽怨。
. x- q8 ]' ^5 f8 @5 V2 l这一段的凄凉对话，
暮云听了，
) W3 ]5 I( h8 U! N便沉沉的去嵯峨着。
即有倚在阑干角的，
" O% _) ?2 s, V8 M( L  n也只呆呆的倚啊！

---

暮

敲罢了三声晚钟，
1 J, i" ?% r" B. L5 F$ ^5 X把银的波底容，
黛的山底色，
6 |( K5 K, E" `% {都销融得黯淡了，
# L3 A  N3 D7 P: Q, Z! m在这冷冷的清梵音中。
9 f5 q2 j5 P2 Y: T1 T7 _  X+ w, ~
暗云层叠，
. u( T, F  A- p. }2 R  n7 W) i明霞剩有一缕；
/ F2 O" `% X: r' x$ D, c5 B但湖光已染上金色了。
一缕的霞，可爱哪！
更可爱的，只这一缕哪！
3 `' [/ p0 z. j6 Q( ~  v. K$ R
太阳倦了，
自有暮云遮着；
山倦了，
自有暮烟凝着；
人倦了呢？
' x) ^/ I3 t8 }" a5 w& n我倦了呢？

---

- ]3 U5 r/ u. r% C3 Z; C% _3 _" I春水船

太阳当顶，向午的时分，
春光寻遍了海滨。
微风吹来，
聒碎零乱，又清又脆的一阵，
呀！原来是鸟──小鸟底歌声。
) T8 c8 Q' P5 ?! t7 d, S) X. P
5 R/ u# \5 D' ?) Y( k9 x! @, {; S我独自闲步沿着河边，
! |% j: d; g2 X4 x3 T1 [# N看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浪纹如织。
- I& {* z* R, s; z' R反荡着阳光闪烁，
辨不出高低和远近，
9 f/ T& g/ Y2 ?. q% m6 n只觉得一片黄金般的颜色。
$ D6 P% Z6 m- U4 {, Q2 K5 t
% @( \/ R9 L1 W! g1 N- t, j对岸的店铺人家，来往的帆樯，
; T% n9 e8 U- I3 @和那看不尽的树林房舍，──
# V" x, s/ r$ o1 I摆列着一线──
! A! o$ [/ v, l$ D都浸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面。

我只管朝前走，
0 Q# K6 j5 n. g; b想在心头，看在眼里，
细尝那春天底好滋味。
对面来个纤人，
1 x5 @3 h/ v$ ?- v: F( _& F5 Q' L拉着个单桅的船徐徐移去。
3 `" h7 F4 q' z- q% Y( @双橹插在舷唇，
皴面开纹，活活水流不住。
( Y" G3 B7 n- S, T
船头晒着破网，
& {+ d3 [4 _0 E渔人坐在板上，
. I$ K5 c& [6 J1 S4 m$ X  B把刀劈竹拍拍的响。
' b8 @6 w  v: |) r8 z# f) E船口立个小孩，又憨又蠢，
不知为甚么，
+ ?! c! n$ K, j& w$ {. q笑迷迷痴看那黄波浪。

破旧的船，
褴褛的他俩，
但这种「浮家泛宅」的生涯，
偏是新鲜、干净、自由，
和可爱的春光一样。

  @% o) N5 P' A1 h. l$ @归途望──
远近的高楼，
- [7 A- D/ ~- |密重重的帘幕，
尽低着头呆呆的想！

---

1 A1 a$ ]4 G: }; p3 K# ~小劫

8 f6 |0 w' z7 Z7 Z) M% C* }云皎洁，我底衣，
7 {2 J: R0 D3 Q+ x云烂熳，我底裙裾，
7 m. E. }; }! B5 a- [( |终古去敖翔，
随着苍苍的大气；
$ w9 t& C1 p7 w2 n# v$ L9 A为甚么要低头呢？
& T+ k) r1 R) Q+ d+ w# u* k/ Y- r哀哀我们底无俦侣。
去低头！低头看──看下方；
5 _) O- R; J* Q# |  R) p看下方啊，吾心震荡；
看下方啊，
0 k5 M! E, j: I0 E; \7 u撕碎吾身荷芰底芳香。
罡风落我帽，
冷雹打散我衣裳，
9 S" V$ f6 E- Y5 Z! s+ u; m% K3 a, e似花花的蝴蝶，一片儿飘扬
6 j2 w' S- r" _2 L) k歌哑了东君，惹恼了天狼，
: {# @4 R" B6 U# f8 x* N天狼咬断了她们底翅膀！
独置此身于夜漫漫的，人间之上，
天荒地老，到了地老天荒！
赤条条的我，何苍茫？何苍茫？

3 ]$ f5 O# \3 r: 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