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徽因诗选

zhangwei

林徽因（1904-1955），原名徽音，福建闽候人，建筑师、作家、新月派诗人之一。

1904年出生于福建闽侯一个官僚知识分子家庭。父亲林长民早年留学日本，是新派人物。1916年入北京培华女子中学，1920年4月至9月随父林长民赴欧洲游历伦敦、巴黎、日内瓦、罗马、法兰克福、柏林、布鲁塞尔等地，同年人伦敦圣玛利女校学习，与在伦敦经济学院上学的徐志摩相遇。1921年回国复人培华女中读书。1923年参加新月社活动。1924年留学美国，入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，选修建筑系课程，1927年毕业，获美术学士学位。同年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，在G．P．帕克教授工作室学习舞台美术设计。1928年3月与梁思成在加拿大渥太华结婚，婚后去欧洲考察建筑，同年8月回国。1955年4月1日清晨，经过长达15年与疾病的顽强斗争之后，与世长辞，年仅51岁。

林徽因一生著述甚多，其中包括散文、诗歌、小说、剧本、译文和书信等作品，均属佳作，其中代表作为《你是人间四月天》，小说《九十九度中》等。出版的诗集有《林徽因诗集》（1985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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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

* s) U4 F$ W! o( A. K! F笑的是她的眼睛，口唇，
和唇边浑圆的旋涡。
艳丽如同露珠，
朵朵的笑向
贝齿的闪光里躲。
) V3 E5 F' n+ G. P$ |3 X那是笑——神的笑，美的笑；
4 V& W& g* J  i水的映影，风的轻歌。

. J6 r3 h" E! t! s* |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，
: o# g# R+ t* W- @3 X1 V  K& E- `2 r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。
轻软如同花影，
& G# R1 |, e# T& j痒痒的甜蜜
' c' [7 |; A+ ]: O0 q3 }1 J涌进了你的心窝。
3 b: a9 Y( ]( T5 G4 j7 A, r. i那是笑——诗的笑，画的笑：
云的留痕，浪的柔波。

3 @& d  a0 u* `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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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里听到乐声
* e5 a7 `8 w6 S5 e& a

2 d" u5 x3 l! i  `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，
轻弹着，
在这深夜，稠密的悲思；
# X, {5 s4 }5 r% A' r7 ^# _
" g7 b9 N9 Y: D6 f6 X% N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，
5 p! e  p& C4 Z静听着，
3 p1 ]4 T5 U2 g# I/ O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。

5 G) u' a0 h4 @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，
忒凄凉
我懂得，但我怎能应和？

+ L1 I% p) Z, O  d" H9 U9 F$ Q" x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，
太薄弱
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。

* Q" f8 W; O+ v+ p3 P6 l2 \9 t- u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，
你和我
. \* ]8 Y( N0 b! a: u7 Z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。
3 i9 _. k0 o# t, g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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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K5 E6 p! G7 o/ R# ]情愿

) I: G1 b( j! E/ J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，
  R1 p5 ^8 o; ^+ v# m5 Q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；
5 H. V4 y, A( u4 Q1 U0 D或流云一朵，在澄蓝天，
$ t" ~3 S, L- ^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。

0 h  q& A1 R' {1 U* }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，
: f. y# d5 ~% v' H3 [; u1 n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；
在黄昏，夜班，蹑着脚走，
全是空虚，再莫有温柔；
7 I* u7 ^8 [$ y( ?, O
忘掉曾有这世界；有你；
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；
落花似的落尽，忘了去
! b* B0 }0 T; y: \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。

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，
- M. Q9 O! C' |- A; s( d比一闪光，一息风更少
痕迹，你也要忘掉了我
/ F# F: A# m* ]* N) C" Y! [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。
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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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O$ @6 R- h# q' K! m! E' w仍然

你舒伸得象一湖水向着晴空里
8 E6 O0 O+ n2 R' s; [白云，又象是一流冷涧，澄清
许我循着林岸穷究你的泉源：
我却仍然怀抱着百般的疑心
对你的每一个映影！
9 w2 F! W, S6 l% L! B2 {
5 @: B+ `$ _# m6 w% x  l, u你展开象个千辨的花朵！
8 {6 d0 |! Q; g5 ]$ q* _- _鲜妍是你的每一瓣，更有芳沁，
那温存袭人的花气，伴着晚凉：
7 D+ b) ?" l& y9 b我说花儿，这正是春的捉弄人，
来偷取人们的痴情！
( t& B4 n2 C! ?- R. j# E
你又学叶叶的书篇随风吹展，
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；每一角心境，
你的眼睛望着我，不断的在说话：
: m6 R  X+ N( C" Z& o( V. g我却仍然没有回答，一片的沉静
0 K5 p# V) e" u; r永远守住我的魂灵。
' s5 z  ^' {; m6 S3 F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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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l9 R! W$ z5 M: ^0 J山中一个夏夜

山中一个夏夜，深得
象没有底一样；
6 t! w. s& o- Y4 h+ Q8 m' g$ l黑影，松林密密的；
周围没有点光亮。
. o) u7 M3 x3 y% J# r7 B' i对山闪着只一盏灯———两盏
! t- o, F& Y5 s2 Q6 F象夜的眼，夜的眼在看！

8 V, e1 w0 e- Y$ t" u4 o5 h! l# Q满山的风全蹑着脚
8 b) g9 T/ g5 c, I7 f象是走路一样；
躲过了各处的枝叶
; a+ @  S8 H+ s3 Z7 Z各处的草，不响。
. a8 W' K& N0 V+ v  }) O单是流水，不断的在山谷上
石头的心，石头的口在唱。

7 T- ?3 y5 f; m5 X" e均匀的一片静，罩下
% P$ h2 G$ r# R2 P! N象张软垂的幔帐。
, d! M; G$ e1 f$ G' ]" i+ E疑问不见了，四角里
9 J5 P* |  W2 y1 v( j7 N模糊，是梦在窥探？
夜象在祈祷，无声的在期望
$ p4 Z- l4 w9 g6 e, G幽郁的虔诚在无声里布漫。

! |$ k2 d! W% X- s) d) j7 Q1931年

选自《新月》四卷七期（1933年6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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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F! P! s- g7 _& @1 x/ h0 S激昂

我要藉这一时的豪放
- k7 \3 I0 ]9 l  h& o2 r+ \9 T和从容，灵魂清醒的
5 W) }. b' `; l" ^3 k在喝一泉甘甜的鲜露，
来挥动思想的利剑，
舞它那一瞥最敏锐的
锋芒，象皑皑塞野的雪
* G- U8 X' c; x) V; J在月的寒光下闪映，
喷吐冷激的辉艳；——斩，
斩断这时间的缠绵，
8 q" ^" p* Z- g, v! y' M和猥琐网布的纠纷，
剖取一个无瑕的透明，
: g! u! @& |: Q& C# t" D, P$ B看一次你，纯美，
& R: R7 N2 j. ?0 d你的裸露的庄严。
! h  P* o' T: ], g3 ]9 }…………
: e" }, g& C+ |5 Y7 T然后踩登
. G# e; v" b  i5 q" v0 W: f任一座高峰，攀牵着白云
, z/ r1 @8 E5 k$ L7 v* _和锦样的霞光，跨一条
长虹，瞰临着澎湃的海，
  b$ b: F" J) Y$ U2 a) g- w# n在一穹匀静的澄蓝里，
书写我的惊讶与欢欣，
献出我最热的一滴眼泪，
0 `4 y) u0 G1 C我的信仰，至诚，和爱的力量，
永远膜拜，
膜拜在你美的面前！

) B: }) w+ t9 y% K$ O2 o' c5月，香山

选自《北斗》创刊号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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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人间的四月天
——一句爱的赞颂

2 }- W/ t5 f* ~$ U% Q* C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；
笑响点亮了四面风；轻灵
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。
- u  d8 X$ \( r4 ~: y5 ]% x
& L  y5 M9 B7 u3 @  G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，
黄昏吹着风的软，星子在
无意中闪，细雨点洒在花前。

' ^4 m/ n& C* z( K# y8 U那轻，那娉婷你是，鲜妍
百花的冠冕你戴着，你是
0 G& p7 _: S7 x8 ~% H5 z& |天真，庄严，你是夜夜的月圆。

% o! V6 p+ ?7 o  J$ |9 M雪化后那篇鹅黄，你象；新鲜
" G3 ?( D/ P1 C初放芽的绿，你是；柔嫩喜悦
- b, @5 m" \* Z: W; O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。
" x' _0 c* b* D' a) x/ u$ S
* U- s, s  c, x1 I1 d8 M' n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，是燕
, N: W  n; F1 T6 ~0 f! d" W! |在梁间呢喃，——你是爱，是暖，
7 n$ _' P' _3 ?+ U是希望，你是人间的四月天！

. F/ Z0 K( G& D# y1 @选自《学文》一卷一期（1934年4月5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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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笑
1 }. V0 R' s( t/ u; @

是谁笑得那样甜，那样深，
那样圆转？一串一串明珠
3 y; _7 I4 X+ ?2 \5 A9 R( p  N# ?大小闪着光亮，迸出天真！
清泉底浮动，泛流到水面上，
- q  X3 U. o! F2 v9 S" K灿烂，
. a9 g6 o& K+ B& H* Q( j8 K, Y分散！
& q, o( @4 g1 _4 A
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？
* y5 f( s7 E& d/ i6 o那样轻盈，不惊起谁。
6 B' r' r0 u* f$ X, H. Y( {细香无意中，随着风过，
" I6 S" n% c" `拂在短墙，丝丝在斜阳前
挂着
留恋。
3 a1 s3 y1 z7 G
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，
8 b9 }$ ^+ z$ ^# Q( p$ d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？是谁
3 T. n; L: f+ x% @9 I" m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，
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
摇上
! ~4 a" ^8 N( y% |. L云天？
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1月5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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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o. F1 F5 i! M4 ~记忆
2 m+ ], r9 c  Q- S( s9 v6 ^

+ T' b+ `. n* Z# a断续的曲子，最美或最温柔的
, v) K3 F' c+ p! e/ E. c夜，带着一天的星。
记忆的梗上，谁不有
% Y5 E+ M1 ^0 \+ O/ g两三朵娉婷，披着情绪的花
0 d( n5 M9 f: Q4 F7 d& Y9 M无名的展开
$ s9 k' S. L& J1 c* S野荷的香馥，
每一瓣静处的月明。

湖上风吹过，头发乱了，或是
7 z0 q2 I9 I/ k  z5 j2 ~" H$ Z水面皱起象鱼鳞的锦。
8 b( B& e2 l9 O1 |* |: e6 w四面里的辽阔，如同梦
! l. m% e- u# N! ~( N, Y1 v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
1 v6 c9 `. Q3 G不着痕迹，谁都
认识那图画，
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！

* Q& J1 A1 {0 b+ z& W1936年2月

% b: U, e# i& `; @6 E  q  d8 ]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3月22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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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A& F$ x  V% n+ x% g8 q" W题剔空菩提叶

认得这透明体，
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？
" k8 y' c$ H5 r# W. r8 w7 }消沉，慈净——
4 o' z& E1 w) k5 d2 z5 [* M那一天一闪冷焰，
- w, T5 u0 W! S$ D/ K一叶无声的坠地，
" v& `/ B  d5 F8 c& q$ K仅证明了智慧寂寞
/ e1 h$ d& i5 s. M# W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！
昨天又昨天，美
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；
) x. i2 T, Y& f) r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
6 U9 V& x/ d2 h  J骸骨，一丝魂魄月边留念，——
4 R8 P7 W7 m5 f. V8 }4 I…………
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！
: U7 ^) g7 y3 z  |' h$ |/ l
  U4 M, _" C6 u2 u& t) V1936年4月23日
, G/ W7 R8 m6 o# U3 F: p. O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5月17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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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过泰山
' `! t4 L, D. x7 L; N1 b" ?

5 y/ o3 t9 q( S. C5 O记得那天
心同一条长河，
让黄昏来临，
月一片挂在胸襟。
如同这青黛山，
今天，
" g% q5 t( i7 g  d) ?+ @$ E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；
& M9 F0 u. V# u6 C  d3 [葱郁，
不忘却晚霞，
1 R2 W; ?; r7 J3 g+ s* C- n9 c! t苍莽，
却听脚下风起，
4 Q9 O7 Q8 E  n1 l' ?来了夜——
$ |! L! D# G0 _6 O5 C# w5 g& Y
) A9 y. J9 ?6 |8 z" b$ I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7月19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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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坐
1 m( r5 G! N8 j2 E' w

冬有冬的来意，
* H" M6 P$ D" p: z; s寒冷像花，——
0 E: ~7 }( C1 E: Z0 Y' ^! n花有花香，冬有回忆一把。
& {* j* v, i  d+ ^. B7 v3 p/ }: e一条枯枝影，青烟色的瘦细，
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；
! K! g# S8 M# G9 \2 ?寒里日光淡了，渐斜……
就是那样地
' S8 k1 K& Q3 H- N$ a像待客人说话
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。

- y$ u& x* R" c5 l1936年冬11月
2 }, z; g# Q2 l. g7 o6 L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7年1月31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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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

- W# [: X$ M4 |* ]  Y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
春时你留下多处残红，翩然辞别，
7 H% u- t8 t( c0 b# t* Z) i' B& L本不想回来时同谁叹息秋天！
  [( b7 c  z6 K, l
/ M: V) B* w& o; r$ K" b$ s现在连秋云黄叶又已失落去
9 j9 _. q( ?* T1 h3 H" ?8 ]+ d- d. V辽远里，剩下灰色的长空一片
. r3 [9 s, j7 C& p1 @' u透彻的寂寞，你忍听冷风独语？
, R7 R; e. ~: |  e1 X3 K
' @  I7 ?, G" {$ G4 c  r- J* I3 b' @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7年3月14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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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r$ _- d, L1 g: V+ g2 _  y哭三弟恒
——三十年空战阵亡

' Y: L) c: g) N6 h/ A4 X7 o: _0 o弟弟，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
& O  A4 m9 _" k来哀悼你的死；
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，
简单的，你给了。
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
这沉默的光荣是你。
0 P0 p. v0 M  g' j: t/ O7 M
8 z0 `: l$ x. c# s0 U  ?假使在这不可免的真实上
多给了悲哀，我想呼喊，
% a  j: \  s8 r( |% P- w9 d  `那是——你自己也明瞭——
因为你走得太早，
* k4 X; E6 p$ }: Q7 q太早了，弟弟，难为你的勇敢，
8 f0 s( x  U" C$ k3 {机械的落伍，你的机会太惨！

三年了，你阵亡在成都上空，
# J  |  Y9 q- m4 F2 X% v. b这三年的时间所做成的不同，
如果我向你说来，你别悲伤，
9 m: R. ]" p3 D8 ~+ |# j4 M因为多半不是我们老国，
8 V* o2 q# T) z3 F. s& B而是他人在时代中碾动，
6 Q( X8 R8 |0 A( c- \% }% o我们灵魂流血，炸成了窟窿。
4 k/ l- x: _- l- j
$ s) E7 h9 }' Z9 b8 X. U我们已有了盟友、物资同军火，
正是你所曾经希望过。
0 A. L- G' V5 W- C, H我记得，记得当时我怎样同你
讨论又讨论，点算又点算，
4 ^2 @4 G' ~2 p. d! q, v每一天你是那样耐性的等着，
/ R+ _+ z3 l* c0 f+ Z每天却空的过去，慢得像骆驼！
0 j7 G1 Q7 y( e% L& f. h
现在驱逐机已非当日你最理想
驾驶的“老鹰式七五”那样——
$ m# K4 X% ^5 B那样笨，那样慢，啊，弟弟不要伤心，
; H" }, q& a7 r% W你已做到你们所能做的，
1 h5 u* D) \* n+ L. l; \. B# ^别说是谁误了你，是时代无法衡量，
中国还要上前，黑夜在等天亮。
7 v3 X) S& w* e3 x" B1 k* k/ |% e4 |
/ G! U/ ?/ R+ S* K8 b5 g; Q; M" D弟弟，我已用这许多不美丽言语
4 l. c8 p; E  V  t1 Y! q算是诗来追悼你，
要相信我的心多苦，喉咙多哑，
你永不会回来了，我知道，
青年的热血做了科学的代替；
中国的悲怆永沉在我的心底。
; O( Y, J% A. ^" E  g9 R. y. u
啊，你别难过，难过了我给不出安慰。
0 |/ i9 g# h# d: J8 Y8 m, a我曾每日那样想过了几回：
+ P) ^; T5 l7 {; o/ q你已给了你所有的，同你去的弟兄
3 i' ?, F% h5 J; Z7 w/ u: ~. c也是一样，献出你们的生命；
已有的年轻一切；将来还有的机会，
可能的壮年工作，老年的智慧；

可能的情爱，家庭，儿女，及那所有
生的权利，喜悦；及生的纠纷！
4 D0 w( v: b' i  _你们给的真多，都为了谁？你相信
; ?; r8 w. }5 u4 m+ n' M" e7 E今后中国多少人的幸福要在
你的前头，比自己要紧；那不朽
) W" O. K8 }) g# _* c中国的历史，还需要在世上永久。
8 d* a1 c& H* F7 `
% e. {, l$ C  B+ B* F. E你相信，你也做了，最后一切你交出。
我既完全明白，为何我还为着你哭？
) j& Z# T, M2 M# k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，
' n1 ^! c' g! i& B小时我盼着你的幸福，战时你的安全，
今天你没有儿女牵挂需要抚恤同安慰，
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，你死是为了谁！
$ i( n; U! I0 C- a& s9 N
1934年，李庄

选自《文学杂志》二卷十二期（1948年5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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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]# G4 W1 @# m4 h* Q展缓
, P9 d/ m* |; w' S6 V" V$ s' A: _  Z

当所有的情感
# H( b' V9 p1 l& r2 B7 b3 `都并入一股哀怨
如小河，大河，汇向着
. s4 h/ a+ L: F& G无边的大海，——不论
怎么冲急，怎样盘旋，——
那河上劲风，大小石卵，
所做成的几处逆流，
小小港湾，就如同
那生命中，无意的宁静
* |$ x. m1 A% X- \避开了主流；情绪的
平波越出了悲愁。

停吧，这奔驰的血液；
它们不必全然
都去造成眼泪。
! h& S% j) V& j" V+ a# X4 U  m不妨多几次辗转，溯洄流水，
任凭眼前这一切缭乱，
- E- q6 K* }4 {& r这所有，去建筑逻辑。
把绝望的结论，稍稍
) l% }" a$ Y' B, ^! h$ z迟缓；拖延时间，——
拖延理智的判断，——
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！
% ~& P, G# k3 Y; {
! {$ F! M) r' n7 j选自《大公报·星期文艺》（1947年5月4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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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d7 b5 e0 @7 f" G% C八月的忧愁

# Y3 M, E. v1 l黄水塘里游着白鸭，
$ |) f. K& h/ {- t4 I/ X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，
这跳动的心怎样安插，
& Y3 f9 j0 Z$ C- j& }7 Y2 s: S3 Z田里一窄条路，八月里这忧愁？
: r5 T- D) ?1 ~: o" [8 c. Y# m% O& a/ Y
7 ?" \/ M( j' C4 a' ~天是昨夜雨洗过的，山岗
. U* X3 H' j. W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；
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，
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，又像是心！

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，
. u# n- g3 S8 Q夏天过去了，也不到秋天。
但我望着田垄，土墙上的瓜，
# K9 ~5 I/ g& E" H$ N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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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N# r1 ?/ @* [" b( {* I- e雨后天

+ `% e, {/ N; T% Q我爱这雨后天，
+ I7 U! t0 M5 }这平原的青草一片！
我的心没底止的跟着风吹，
: |0 j/ k" r, D5 n' u; i/ z风吹：
- P3 j; U- i2 }/ b/ e1 {* q- a吹远了香草，落叶，
吹远了一缕云，象烟——
象烟。

---

6 v% N% f6 ~- `( `: @( K5 v  r无题

什么时候再能有
. I9 \0 |% [% y  l那一片静；
, e% ?8 R* S3 H) k7 _' F溶溶在春风中立着，
面对着山，面对着小河流？

什么时候还能那样
# H6 q8 C. t- n' z满掬着希望；
; S- M& L, i' f/ B2 \6 A披拂新绿，耳语似的诗思，
' ^- _3 \& T) A4 [% S登上城楼，更听那一声钟响？

# Z! P5 s2 ]  ^5 ~8 k4 D  A- z  {8 G7 r什么时候，又什么时候，心
才真能懂得
这时间的距离；山河的年岁；
9 L) d1 ~# B! a- Y$ R, m& T" H昨天的静，钟声
* h  O2 W. X2 X' C8 H/ z昨天的人
怎样又在今天里划下一道影！

---

秋天，这秋天

这是秋天，秋天，
* ^* H0 }; H. ^" @1 U* H6 n  y风还该是温软；
太阳仍笑着那微笑，
% Q) ]$ k( u$ ^0 I( }; U; x闪着金银，夸耀
他实在无多了的
! Z1 V& s: |# N& M7 v: l* P  }最奢侈的早晚！
: }( ?: H1 e) k' ?: a( N9 Y$ Q这里那里，在这秋天，
  p* Z0 z" n9 m6 d: P0 ?5 I斑彩错置到各处
6 q4 ], q' t. s1 p$ }( ^5 r, E! n! P山野，和枝叶中间，
象醉了的蝴蝶，或是
; s# Y; B: W! U) {1 K! M- F珊瑚珠翠，华贵的失散，
缤纷降落到地面上。
这时候心得象歌曲，
由山泉的水光里闪动，
* L  o- y3 G- ^# w7 V7 @: G浮出珠沫，溅开
1 ]5 x  d" m% c山石的喉嗓唱。
6 B8 ?& H2 A& `/ u( p/ A这时候满腔的热情
全是你的，秋天懂得，
秋天懂得那狂放，——
& }7 J& s, X5 z  X秋天爱的是那不经意
; f4 X8 M- Z$ h- t0 n) g不经意的凌乱！

但是秋天，这秋天，
他撑着梦一般的喜筵，
8 S+ p9 Y2 M- p% |不为的是你的欢欣：
' n% p5 n- _' _1 R6 x0 ~他撒开手，一掬璎珞，
3 i8 H- `+ R# l. v  _" }一把落花似的幻变，
还为的是那不定的
5 R$ ^& q) e& ~3 l( B$ [* r悲哀，归根儿蒂结住
  L' G5 E* ?8 g$ h在这人生的中心！
一阵萧萧的风，起自
昨夜西窗的外沿，
( S6 n3 V) s( H- r摇着梧桐树哭。——
起始你怀疑着：
) l% j. V# f' y1 Y8 C3 @荷叶还没有残败；
/ u* a7 C5 y8 p" L# G* s8 G% e/ W小划子停在水流中间；
2 q% u! W: F2 m夏夜的细语，夹着虫鸣，
$ o& v( d, A4 j还信得过仍然偎着
( _" ^6 j/ Z/ U/ S5 C耳朵旁温甜；
但是梧桐叶带来桂花香，
已打到灯盏的光前。
一切都两样了，他闪一闪说，
只要一夜的风，一夜的幻变。
冷雾迷住我的两眼，
在这样的深秋里，
0 _$ e; N$ p4 h你又同谁争？现实的背面
是不是现实，荒诞的，
4 R8 e6 m5 f  B) Z果属不可信的虚妄？
, b0 E: X5 O3 u' O' v8 {疑问抵不住简单的残酷，
再别要悯惜流血的哀惶，
. ]6 X# v6 X' D$ y; D4 ~趁一次里，要认清
造物更是摧毁的工匠。
0 R! [  ]/ A  x: f信仰只一细炷香，
' U0 o' w% e$ a. ~, x3 h; t: H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
7 F* X) Y0 u  P' c  N6 l" C沙沙的隔着梧桐树吹！
如果你忘不掉，忘不掉
9 }& e! j  u6 h  Q' }那同听过的鸟啼；
( j) ^/ [% \8 u/ c% K3 v同看过的花好，信仰
% v3 x, W2 f. }% \# O4 m! }  p该在过往的中间安睡。……
秋天的骄傲是果实，
8 t- |9 W1 x) {不是萌芽，——生命不容你
5 o/ E+ V% t! e) ~# H) G不献出你积累的馨芳；
交出受过光热的每一层颜色；
点点沥尽你最难堪的酸怆。
这时候，
切不用哭泣；或是呼唤；
更用不着闭上眼祈祷；
- {4 h1 c4 K* C（向着将来的将来空等盼）；
只要低低的，在静里，低下去
已困倦的头来承受，——承受
这叶落了的秋天
听风扯紧了弦索自歌挽：
, X( {/ V) `) j4 P5 @这夜，这夜，这惨的变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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