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徽因诗选

zhangwei

林徽因（1904-1955），原名徽音，福建闽候人，建筑师、作家、新月派诗人之一。
+ I6 r2 ]: C1 g. i! c
! {) n5 i! }; d' y$ S1904年出生于福建闽侯一个官僚知识分子家庭。父亲林长民早年留学日本，是新派人物。1916年入北京培华女子中学，1920年4月至9月随父林长民赴欧洲游历伦敦、巴黎、日内瓦、罗马、法兰克福、柏林、布鲁塞尔等地，同年人伦敦圣玛利女校学习，与在伦敦经济学院上学的徐志摩相遇。1921年回国复人培华女中读书。1923年参加新月社活动。1924年留学美国，入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，选修建筑系课程，1927年毕业，获美术学士学位。同年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，在G．P．帕克教授工作室学习舞台美术设计。1928年3月与梁思成在加拿大渥太华结婚，婚后去欧洲考察建筑，同年8月回国。1955年4月1日清晨，经过长达15年与疾病的顽强斗争之后，与世长辞，年仅51岁。

林徽因一生著述甚多，其中包括散文、诗歌、小说、剧本、译文和书信等作品，均属佳作，其中代表作为《你是人间四月天》，小说《九十九度中》等。出版的诗集有《林徽因诗集》（1985）等。

  \) {% k  Y, s0 }4 {, e5 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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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
- {& G" ?( k" }5 I( h

笑的是她的眼睛，口唇，
0 |/ o. X8 `( s+ G和唇边浑圆的旋涡。
- c5 |1 A( z1 s艳丽如同露珠，
朵朵的笑向
, v* d: j+ j/ ?  [- n: }/ r贝齿的闪光里躲。
那是笑——神的笑，美的笑；
水的映影，风的轻歌。

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，
! q" |: p) b& P6 a- p2 z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。
轻软如同花影，
+ g) P9 X$ d' ^痒痒的甜蜜
2 R5 H0 S6 i2 r( q涌进了你的心窝。
那是笑——诗的笑，画的笑：
$ J" X. d/ ~7 Q; T云的留痕，浪的柔波。

$ o9 Y5 g/ i3 g9 x2 i3 F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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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里听到乐声
# Z+ I6 a) K9 \: n$ P

5 u/ `& D! a: t) {4 N, \# _' L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，
轻弹着，
; I1 m8 T; C& U0 \在这深夜，稠密的悲思；

& g4 H; }! z6 v( {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，
5 Q/ U; B; u7 O静听着，
3 u& t3 g4 ?" O, y- J# h4 `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。

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，
4 `' g: L2 f4 O0 L7 v8 N忒凄凉
我懂得，但我怎能应和？

8 ~/ U2 k# @( b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，
: Q3 B: D2 F/ Y5 K太薄弱
4 Y; N; H4 i' X8 ]- t0 u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。
+ k9 y; X8 o9 D
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，
你和我
) F: c7 p+ `- K, t& o$ S6 N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。
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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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p3 v4 B3 x# N* T情愿

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，
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；
或流云一朵，在澄蓝天，
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。
  V) n& F; ^, z
) m! S" V- \) w# ]4 I7 e9 Y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，
% r! c- `# [9 ]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；
* C4 {/ t: u- T在黄昏，夜班，蹑着脚走，
全是空虚，再莫有温柔；

8 W: x6 j/ P0 o6 H3 D  j8 x忘掉曾有这世界；有你；
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；
落花似的落尽，忘了去
  x! }6 m! t2 O$ i: |& l: L2 p& z( R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。

2 S( X3 g1 |$ ]: u! |, j$ ^# ^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，
比一闪光，一息风更少
- d" N- K2 \2 d! M痕迹，你也要忘掉了我
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。
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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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|7 \9 @- [2 C& B# A0 p; I仍然

/ d% q  c/ B- V" T你舒伸得象一湖水向着晴空里
白云，又象是一流冷涧，澄清
* ?% p9 t1 _$ x, N许我循着林岸穷究你的泉源：
我却仍然怀抱着百般的疑心
7 t: e+ K8 E- y: ^对你的每一个映影！
9 i. F  b# r/ i3 ~9 c
2 i$ F8 f* I3 {) r你展开象个千辨的花朵！
7 V. T2 q/ n# V6 m% J鲜妍是你的每一瓣，更有芳沁，
, P5 i* h; C( e那温存袭人的花气，伴着晚凉：
我说花儿，这正是春的捉弄人，
! h7 \% ~4 x9 O1 k0 v来偷取人们的痴情！

0 k" s# D% j- I( O% b你又学叶叶的书篇随风吹展，
  Z" @$ Y& S# Y1 v- t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；每一角心境，
你的眼睛望着我，不断的在说话：
6 S1 y4 O4 ^  c0 T我却仍然没有回答，一片的沉静
3 B" r; E4 b* z& t" Z/ R' W3 ]永远守住我的魂灵。
6 g* M* ?. w. P" f
选自《新月诗选》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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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中一个夏夜
% C# d( [3 N1 c4 T- F+ `6 b, C" u

山中一个夏夜，深得
象没有底一样；
6 {+ r6 T* G# {1 g黑影，松林密密的；
% j( I  ~. s( K+ j' p8 C周围没有点光亮。
对山闪着只一盏灯———两盏
3 r, R: M' f7 ^# m# O  U- \- [+ X0 r象夜的眼，夜的眼在看！

6 t% @* i9 m- c/ G. o% b满山的风全蹑着脚
象是走路一样；
躲过了各处的枝叶
各处的草，不响。
单是流水，不断的在山谷上
石头的心，石头的口在唱。

均匀的一片静，罩下
象张软垂的幔帐。
. f+ @1 o  z6 q) j& o# @9 L( l疑问不见了，四角里
模糊，是梦在窥探？
4 q! Z/ Q& x0 s& H夜象在祈祷，无声的在期望
幽郁的虔诚在无声里布漫。
# ^- g# _- w. y+ |) i$ j
6 Z1 l7 I$ X/ a" x+ {5 U2 A1931年
: b1 V& I/ p& _$ U
# }4 s0 R# {  m% K选自《新月》四卷七期（1933年6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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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Y) o9 ?. _$ v/ V激昂

% O, V* a+ T# y8 l: }, E2 N& B( v4 Y* u我要藉这一时的豪放
3 X: c8 l4 R1 L0 l/ h( E8 p" K和从容，灵魂清醒的
在喝一泉甘甜的鲜露，
来挥动思想的利剑，
舞它那一瞥最敏锐的
锋芒，象皑皑塞野的雪
' n: `2 {  m. L" ~& K在月的寒光下闪映，
喷吐冷激的辉艳；——斩，
0 k+ M8 }$ Z  |' b7 f2 z( a斩断这时间的缠绵，
和猥琐网布的纠纷，
  v4 R3 {/ D3 n8 m剖取一个无瑕的透明，
看一次你，纯美，
7 k& g/ x: R. v: i+ D2 ]" U你的裸露的庄严。
2 A. o& L1 T+ i6 M…………
3 z/ J! @' G% ?0 ], }' B7 C然后踩登
. x/ B6 |9 O, o6 U  T: R: k' ^任一座高峰，攀牵着白云
. r3 [+ l4 h8 Z* |8 i6 y和锦样的霞光，跨一条
长虹，瞰临着澎湃的海，
) Z: ]6 M, v5 c3 j) u在一穹匀静的澄蓝里，
书写我的惊讶与欢欣，
6 d8 y6 G1 p, `0 Y0 i献出我最热的一滴眼泪，
5 H  {% s& M) ]: A' r我的信仰，至诚，和爱的力量，
永远膜拜，
膜拜在你美的面前！

5月，香山

) f  I# E. h; g5 b选自《北斗》创刊号（1931年9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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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人间的四月天
——一句爱的赞颂
8 {0 s, u+ v) }5 I$ @7 t# c% z% i

' U" g: T) V0 T% Y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；
: S& ?- u9 t1 g! |4 N( R5 `! s笑响点亮了四面风；轻灵
! }/ ]1 p; J( T9 v- B/ Z  q, j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。
: u, [  ]- J" g# @9 B) c( [9 b4 s2 P
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，
黄昏吹着风的软，星子在
: x& H+ B2 e9 a$ W8 M+ ?无意中闪，细雨点洒在花前。
3 e4 O8 n8 N, s2 B
那轻，那娉婷你是，鲜妍
百花的冠冕你戴着，你是
天真，庄严，你是夜夜的月圆。

1 z) }$ i( m1 Z" Y4 M  u& v# D% s雪化后那篇鹅黄，你象；新鲜
初放芽的绿，你是；柔嫩喜悦
2 l  E  e3 Q9 l* g/ n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。
6 b( C+ j( |( g5 @% D
3 N) z9 S% F9 |& |/ A) r2 ]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，是燕
2 D8 S: ^) e" M- n. ?在梁间呢喃，——你是爱，是暖，
4 a2 x$ p& V. w- W! F" Z6 D. D/ E是希望，你是人间的四月天！

9 u; J; v, |$ _. u% _选自《学文》一卷一期（1934年4月5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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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y# u, M  g6 `5 R' }# z深笑

  V$ b, J/ {3 N- H是谁笑得那样甜，那样深，
那样圆转？一串一串明珠
大小闪着光亮，迸出天真！
清泉底浮动，泛流到水面上，
- f' ~5 ^2 p; N8 F% |5 e' h灿烂，
& I9 g4 E1 Y- n分散！

# `; p, Y$ f3 T* f3 o8 [* d# U; N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？
那样轻盈，不惊起谁。
细香无意中，随着风过，
拂在短墙，丝丝在斜阳前
- }( N* Z- _5 q7 a挂着
留恋。
1 [% S, e. x% M7 t2 I& o; L" f) B
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，
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？是谁
9 D$ r- `; z: a$ J  ]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，
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
摇上
2 m: V; j2 ]! X# b8 K; h' t' {, L云天？
7 W, s. a  m8 P+ J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1月5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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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g, Y* x/ C( U8 v& |/ k2 f* ]记忆

断续的曲子，最美或最温柔的
( z  D& k. u3 |8 g1 j6 q夜，带着一天的星。
' F" E* K- w" m# I! N" k记忆的梗上，谁不有
5 n: {1 A. O3 v两三朵娉婷，披着情绪的花
6 M2 }/ e# J3 C# W5 x3 a2 f" g- ^无名的展开
野荷的香馥，
每一瓣静处的月明。

" R: N& ~7 k+ U# S湖上风吹过，头发乱了，或是
3 O. C2 ]# O' i7 A" J水面皱起象鱼鳞的锦。
" W+ j  ]' r! L, G: F5 F6 h四面里的辽阔，如同梦
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
不着痕迹，谁都
认识那图画，
2 e9 h: }5 a7 u1 p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！
$ z  f' R4 v$ K; V4 H
8 ?) ^0 T$ V5 X! h' i1936年2月
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3月22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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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D% G- h0 e9 `4 j. [& p( r题剔空菩提叶
8 o) a* h3 L+ i) c, p

3 L% Q/ p  ?3 p% J认得这透明体，
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？
消沉，慈净——
那一天一闪冷焰，
! X# k8 z" E6 |# i+ [' m5 Y# R一叶无声的坠地，
+ ~& V5 N  d) [7 }' C: H: G仅证明了智慧寂寞
7 E+ R/ A, I( g- d7 P; e& B/ Q  x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！
昨天又昨天，美
. t3 s$ v6 r) z2 X9 H5 \& ?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；
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
骸骨，一丝魂魄月边留念，——
…………
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！
5 }1 w6 P, h0 x% T9 v. q* o
$ p4 N+ U7 Y0 f' [+ ?6 m! C1936年4月23日
" I5 U$ W1 h. v8 R2 H: B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5月17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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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过泰山

记得那天
+ n- d$ o% o  {1 G心同一条长河，
让黄昏来临，
月一片挂在胸襟。
; ^6 c6 H0 o5 ]" k! h  F( {如同这青黛山，
, s% n# @) n3 p! _3 u) }8 G) H今天，
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；
葱郁，
  b  p( h: k/ Q$ b- `* q* H不忘却晚霞，
/ S  f: E0 w) F7 F苍莽，
却听脚下风起，
% B/ T* ^) v; ?- I+ z# w7 l来了夜——
. q) Q$ _4 j: N' B5 N8 }2 `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6年7月19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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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坐

( t% g8 K" L; V/ O$ `- y冬有冬的来意，
1 v8 l3 K. X3 j! E( {寒冷像花，——
花有花香，冬有回忆一把。
: u8 H. r4 O+ q  I/ y3 L一条枯枝影，青烟色的瘦细，
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；
9 ^7 z+ j) \2 h  ]0 w# j寒里日光淡了，渐斜……
. ~1 ?+ h* A1 J. F/ J就是那样地
像待客人说话
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。
' w: k, w) _7 a& d! ]
1936年冬11月
: d7 O+ I4 s" E% g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7年1月31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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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c6 Y9 i; c: J, Y' H) U7 }/ A时间
, J5 {, x8 ?5 N$ I2 _3 g

5 f4 N2 i! n& H- b8 t5 ^* U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
春时你留下多处残红，翩然辞别，
本不想回来时同谁叹息秋天！
7 o4 U1 ~! o1 x/ H7 ~6 J; |& g
现在连秋云黄叶又已失落去
辽远里，剩下灰色的长空一片
, W% g" q* {4 [) E9 p$ [透彻的寂寞，你忍听冷风独语？

选自《大公报·文艺副刊》（1937年3月14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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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三弟恒
——三十年空战阵亡
  D( Y( @; n/ }" j

) H5 z3 v) p8 M) Y) F$ z5 B  C% ~弟弟，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
. j4 E+ H# U3 X4 E1 r' ?来哀悼你的死；
3 A& e' y7 B' b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，
简单的，你给了。
1 `- x* {" S; h1 s# _, h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
这沉默的光荣是你。
  I* f7 [. V4 U2 d" `$ H; M
假使在这不可免的真实上
2 k7 b+ F" E; h, [; g. L3 ?多给了悲哀，我想呼喊，
# E2 ?" d6 ?( k9 F4 B2 B那是——你自己也明瞭——
因为你走得太早，
& B1 l* ]5 S9 v9 d太早了，弟弟，难为你的勇敢，
机械的落伍，你的机会太惨！
5 ]7 e% n6 m7 ^6 l+ Z
三年了，你阵亡在成都上空，
9 P( J& x3 g; r' a. H这三年的时间所做成的不同，
0 L. I. ~/ V, u如果我向你说来，你别悲伤，
8 `; r6 U4 r& y& U" ~$ T因为多半不是我们老国，
& h/ R$ Q5 K/ R7 y而是他人在时代中碾动，
- F8 u" e) E$ w; E我们灵魂流血，炸成了窟窿。

$ W$ p  e+ [' i我们已有了盟友、物资同军火，
% h/ K2 U( X8 z8 n9 g% @正是你所曾经希望过。
我记得，记得当时我怎样同你
讨论又讨论，点算又点算，
# x' ]7 ]+ w( n$ S0 m0 m每一天你是那样耐性的等着，
每天却空的过去，慢得像骆驼！
- A: u3 }  C" x$ h$ {
现在驱逐机已非当日你最理想
驾驶的“老鹰式七五”那样——
% Q7 U8 C; z: ]9 x8 S" l那样笨，那样慢，啊，弟弟不要伤心，
你已做到你们所能做的，
别说是谁误了你，是时代无法衡量，
, }5 z! k" ]- O$ _- g5 u( c! D6 K9 |" t中国还要上前，黑夜在等天亮。
" ^- C& o9 E+ b! G# r
弟弟，我已用这许多不美丽言语
" s5 y1 o: ~1 s5 B算是诗来追悼你，
; H. n- o; r. c6 z要相信我的心多苦，喉咙多哑，
你永不会回来了，我知道，
( f, ~* }% g2 o" N  j9 s. X9 e青年的热血做了科学的代替；
中国的悲怆永沉在我的心底。

" }4 y- Y% o! D: E; _! M啊，你别难过，难过了我给不出安慰。
我曾每日那样想过了几回：
你已给了你所有的，同你去的弟兄
也是一样，献出你们的生命；
; \9 F7 S1 N$ B- S3 O已有的年轻一切；将来还有的机会，
( _( u4 \0 b( o可能的壮年工作，老年的智慧；

可能的情爱，家庭，儿女，及那所有
生的权利，喜悦；及生的纠纷！
你们给的真多，都为了谁？你相信
5 T% v( C! r: F2 E* l" {今后中国多少人的幸福要在
0 M2 o2 M. n. e" e你的前头，比自己要紧；那不朽
8 s% `; T+ d! t; T* A中国的历史，还需要在世上永久。

你相信，你也做了，最后一切你交出。
我既完全明白，为何我还为着你哭？
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，
小时我盼着你的幸福，战时你的安全，
今天你没有儿女牵挂需要抚恤同安慰，
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，你死是为了谁！

9 F5 |. t8 f% t, y1934年，李庄

选自《文学杂志》二卷十二期（1948年5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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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u8 \+ `5 U; W+ B) G展缓

" X3 t. ^( H8 D6 A/ ^0 a当所有的情感
都并入一股哀怨
如小河，大河，汇向着
% G/ Z! ?. X$ {& [4 ~无边的大海，——不论
( A2 L' I8 r( Q! v怎么冲急，怎样盘旋，——
+ e& n6 s2 T( ~% C+ h9 S那河上劲风，大小石卵，
所做成的几处逆流，
小小港湾，就如同
那生命中，无意的宁静
  O* C6 |. v# w避开了主流；情绪的
平波越出了悲愁。
* C9 ^2 M/ Z, X) M9 V/ C5 ?3 a/ ?5 G
停吧，这奔驰的血液；
3 z4 K: ?+ ]0 {! z! b它们不必全然
) C( J+ f$ E/ I5 z% L1 d都去造成眼泪。
不妨多几次辗转，溯洄流水，
任凭眼前这一切缭乱，
( E4 q' z! Q$ ^: e0 s" V这所有，去建筑逻辑。
2 n: L2 `2 e( ~1 @  f把绝望的结论，稍稍
迟缓；拖延时间，——
3 ~$ t) P2 T8 E4 `6 @拖延理智的判断，——
$ A  Q6 ~4 |+ E5 \* c* P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！

选自《大公报·星期文艺》（1947年5月4日）

---

% w- {8 r2 j. K! b* Z八月的忧愁
( ~! p: O2 H$ e9 p$ ]

黄水塘里游着白鸭，
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，
- L" I+ b/ R& y6 {: U8 s( @) y& O这跳动的心怎样安插，
田里一窄条路，八月里这忧愁？
4 F* c: h0 o1 V% T
天是昨夜雨洗过的，山岗
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；
- m# t' V5 h" e( w) y2 }+ A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，
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，又像是心！

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，
夏天过去了，也不到秋天。
( `# K/ H2 M; R! L0 ^但我望着田垄，土墙上的瓜，
6 k. d  N) u: {6 G+ A# Z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。

---

/ ~; ~) Y9 F4 [9 Z+ q: L7 N雨后天

/ ]8 w% M8 e5 E2 h我爱这雨后天，
这平原的青草一片！
我的心没底止的跟着风吹，
风吹：
/ _3 A7 _/ w: ]* v3 A1 \吹远了香草，落叶，
6 U' ^0 r, X# V9 E6 n& h吹远了一缕云，象烟——
象烟。

---

( p; P  _1 Q& P/ V无题
8 N0 B  x4 o9 s! }8 y

  L/ I( Q3 ?2 `6 {# [什么时候再能有
! w( v  D/ X! L那一片静；
, h, B; J* u" J. s( N: E溶溶在春风中立着，
面对着山，面对着小河流？
% }2 K, m, G' h# v# u
什么时候还能那样
9 b& \, Y8 }! t2 z满掬着希望；
3 r% m3 s- [% k% w: Q0 `3 r; j披拂新绿，耳语似的诗思，
9 M- ?0 P8 A7 F登上城楼，更听那一声钟响？

8 v. u" @$ J8 K7 b4 U什么时候，又什么时候，心
才真能懂得
" h) f# U' ]/ d这时间的距离；山河的年岁；
昨天的静，钟声
昨天的人
9 d3 k' o2 j8 n' F6 g怎样又在今天里划下一道影！

---

+ U2 N5 r- N" S秋天，这秋天
+ x" y7 ]  z; |/ B

) d. l% ?% B' O$ d. C这是秋天，秋天，
风还该是温软；
太阳仍笑着那微笑，
闪着金银，夸耀
他实在无多了的
8 a% Q' [2 ~4 f2 m最奢侈的早晚！
2 p2 n+ Z, q! M4 E% Z这里那里，在这秋天，
斑彩错置到各处
山野，和枝叶中间，
象醉了的蝴蝶，或是
7 a: q/ \7 S& F2 p/ S" N- H珊瑚珠翠，华贵的失散，
缤纷降落到地面上。
% G& z% v1 t' Z0 u; A' W这时候心得象歌曲，
由山泉的水光里闪动，
浮出珠沫，溅开
7 F( X% ^4 D6 S! g8 e山石的喉嗓唱。
这时候满腔的热情
全是你的，秋天懂得，
9 H" @' @" Q& Z8 |- ?  J+ L4 V秋天懂得那狂放，——
- f0 j( q2 j3 {- @秋天爱的是那不经意
不经意的凌乱！

但是秋天，这秋天，
他撑着梦一般的喜筵，
不为的是你的欢欣：
他撒开手，一掬璎珞，
一把落花似的幻变，
  X" r  o' u9 G& y/ s! J( g! `$ G3 z还为的是那不定的
悲哀，归根儿蒂结住
在这人生的中心！
一阵萧萧的风，起自
" B" H2 M* |# @昨夜西窗的外沿，
4 t# C- M, p) f9 H; d" N6 ~摇着梧桐树哭。——
+ V0 Z3 Y. w. I" V: v1 [6 ?( v" M起始你怀疑着：
* y% E8 R& k$ _荷叶还没有残败；
小划子停在水流中间；
# @( r6 {- F& R/ k* d' r& b夏夜的细语，夹着虫鸣，
还信得过仍然偎着
: b3 U$ C# D: t3 e& h. p# \6 _耳朵旁温甜；
1 k9 `  O# z4 G: n但是梧桐叶带来桂花香，
* }  S* u  Q$ u已打到灯盏的光前。
一切都两样了，他闪一闪说，
只要一夜的风，一夜的幻变。
冷雾迷住我的两眼，
% C2 e. T- [6 h$ d4 F在这样的深秋里，
# F8 g2 n7 R6 T+ m; J: f7 ~) K你又同谁争？现实的背面
" p2 I6 n  P( N; V1 K3 }9 o5 I是不是现实，荒诞的，
; w. }* o/ E& @# R5 f3 M7 R: k果属不可信的虚妄？
疑问抵不住简单的残酷，
1 }/ h0 v' e9 l( W+ p$ U0 h  j/ Y再别要悯惜流血的哀惶，
趁一次里，要认清
$ d) l+ e. s; g( G- N* d造物更是摧毁的工匠。
信仰只一细炷香，
" D$ F0 i# X  G  A8 w2 u: q. s( B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
3 K( u% s6 p3 @$ {, w1 M/ A* }沙沙的隔着梧桐树吹！
如果你忘不掉，忘不掉
, w& u+ K2 U' Z' G: a; t那同听过的鸟啼；
4 Y/ o/ f# I" u) w) `' k; T& K同看过的花好，信仰
该在过往的中间安睡。……
秋天的骄傲是果实，
不是萌芽，——生命不容你
不献出你积累的馨芳；
交出受过光热的每一层颜色；
4 F9 Z2 u( t/ W* M点点沥尽你最难堪的酸怆。
* C# Z# e/ W$ E" H/ X" [这时候，
切不用哭泣；或是呼唤；
9 r  n, b6 {$ J9 E2 l更用不着闭上眼祈祷；
（向着将来的将来空等盼）；
0 ~& u! W: o: m0 v$ w5 n! ^只要低低的，在静里，低下去
已困倦的头来承受，——承受
这叶落了的秋天
+ Y3 z1 p$ a8 i; ~听风扯紧了弦索自歌挽：
这夜，这夜，这惨的变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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